跟著白先勇遊大觀園
文/楊富閔(臺大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生)
大觀園是《紅樓夢》主要場景,大觀榮枯牽動紅樓榮枯,白先勇在近日由臺大出版中心發行的《紅樓夢導讀》序文即告訴了讀者:《紅樓夢》靈活的敘事觀點轉換,尤其展現在大觀空間的呈現。無論是十七回跟隨賈政巡視大觀,或四十回跟隨劉姥姥的視點同遊。不同的入徑角度,引領讀者看到不同的大觀奇景,而二月二十日在台北國際書展主題廣場的「一齊遊大觀園:《紅樓夢導讀》」講座,率著滿場讀者齊入大觀園的,正是知名小說家白先勇。
從2014年春天起始,白先勇即在臺灣大學連續三個學期開設「文學表現與歷史情境-紅樓夢導讀」,授課教室在臺大容納最廣的博雅一〇一教室,每個學期皆吸引上千名同學上網登記,教室現場同時進行影像錄製,並在臺大開放式課程與趨勢教育基金會網站自由點閱,提供全世界讀者由雲端進入紅樓。
而二月二十日的講座現場同樣湧入大量白迷與紅迷,活動首先由臺灣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名譽教授柯慶明擔任引言,柯慶明從金聖嘆點評六大才子書作為開場,指出因金聖嘆無緣見及紅樓的問世,否則《紅樓夢》不僅堪入六大才子書,甚至是中國古典文學集大成的經典作品。白先勇則延續集大成之說,他提出《紅樓夢》的集大成在於繼往與開來──它繼承傳統,也創造未來:「《紅樓夢》作者曹雪芹生在十八世紀的乾隆年間,那是中國文化由盛轉衰的關鍵時期」、「《紅樓夢》可以看到詩詞歌賦曲的各種藝術精神與美學表現」、「《紅樓夢》蘊含儒釋道的各家思想與處世哲學,並緊扣著『情』字。」白先勇說:「要我選擇五本世界最傑出的小說,一定包括《紅樓夢》,並且還排在很前面。」
也許正是著眼於「文學」與「歷史」的關照角度,白先勇的大觀路線正有他的獨特走法,加上自身創作小說,不少學者便曾指出《臺北人》與《孽子》對於《紅樓夢》敘事藝術的承衍與轉化;而當白先勇化身文學教師,課堂教學則尤其強調小說技術的鑑賞分析。白先勇說《紅樓夢》無論在對話經營、語言風格、結構設計、象徵隱喻等技巧過人:「人物塑造是《紅樓夢》最為成功的地方。」不管主要人物的寶玉、寶釵與黛玉,乃至諸多次要人物也都活跳鮮明,躍然紙上,吹一口氣就活了。
而正是從小說技術的觀點出發、就文本的結構邏輯入手,白先勇指出曹雪芹因為擅長使用伏筆,草蛇灰線,並佈置各種機關,聲東擊西,也使得在諸多紅樓版本的考究爭端之中,白先勇始終認為後四十回並非他人續作,所謂後四十回乃是程偉元與高鶚自曹雪芹的原稿整編蒐集而成:「《紅樓夢》情節發展千緒萬端,若非同個作者,又該如何將人物性格合而為一。」重新給予了作者曹雪芹一個歷史定位。也正是對於版本的不同理解,當前諸多紅學研究,大抵以為後四十回的藝術成績不及前八十回,對於此種看法,白先勇再就小說技術切入說明,為之翻案指出諸如「黛玉之死」、「寶玉出家」等情節描寫意象之高,境界經營之難,其實更甚前八十回。
活動當日適逢補課,現場來了許多青年學子,他們不在教室,卻來到書展上了堂白先勇的文學課。許多學生身著校服或站或坐,細心聆聽筆記。白先勇說他從很小就讀《紅樓夢》的連環圖了,人生各個階段也在讀紅樓,後來在美國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教書二十九年,《紅樓夢》一直是他的教授科目與必選教材。一九九四年退休後,本以為再不會再走進課堂,沒想到2014年會回台大,並與他的小學弟小學妹接續紅樓情緣。也許是出自對文學與歷史的使命感吧!近年致力歷史書寫與崑曲復興,白先勇尤其鼓勵年輕朋友親近古典文學,他說:「世界上只有兩種人:一種人讀過《紅樓夢》,一種人還沒有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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